1
艾肯时至今日的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灼灼曜日高高悬在建筑群中央的上空,街道上重复着人来人往的喧闹常景,一个黑色踪影穿梭其中,时不时停下步伐跟身边路人交谈些什么,像是...
想找的人怎么也找不到!
在城市中心区域来回询问过往行人也好,到各类旅店与商铺向服务小姐赔笑也好,甚至给流浪狗看那个孩子的画像也好,真的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但别说结果了,甚至还被冠上“妨碍营业”“怪家伙”这种尊称,到头来一点线索也没有。
自称为“伊莱利”的人疲倦的在行道树下长椅前停下双腿,理所应当的占据了中心位置。
“啊——!”
从口中吐出极小声的埋怨,浓郁的失落布满脸颊,让熟人看到肯定会瞪大眼睛感到惊讶,这个人竟然也有如此颓废的一面!他低下藏在黑色斗篷中的面容,脑子里连续释放着沮丧的念头;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所谓的“缺陷”吧,不管怎么努力,朝着很多方面学习发展,能够挥出一手凌厉剑术,在这种事情上头脑与技术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快点找到那个人,而且话说回来…
伊莱利微微皱眉的同时使眉尖轻微颤动
“为什么这种无聊又麻烦的事情老是接二连三落到自己头上”
随便回忆一下回到王都来几天的经历,一股无法抑制的烦恼与厌恶就会涌上脑海,第一天被强迫参加提拔仪式跟号称帝国第一剑士的怪老头结下仇恨,然后立马被宫廷魔术师盯上还被强行邀请进行一对一对决结果不小心将昂贵材料打造的魔法袍划破一条口子,明明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却又因为训斥了在树荫下偷懒的巡逻士兵而引来了各军团长的不满,说起来根本就没有一件愉快的事情。
而且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谈什么把人找回来,那些擅自执政的老头子们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是说纯属为了政治目的,可对他来说就是去找麻烦仅此而已,属于那种吃力却讨不得好处的。
一通牢骚后,伊莱利勉强自己恢复平静,像是想要感受些什么一样闭起眼轻微仰面。
可是很奇怪,非常奇怪呀,明明强势一点就能够推辞,不必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与精力,结果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拼命帮人家干这种事,一定要有的原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思绪迷失在空气里,不由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
按理说按理说...脑袋感到晕眩,思考停停滞滞。
大脑派不上用场时心就会指引我们——不知道谁对我说过这句。
短暂时间里云朵仿佛不断旧去新来。
我....我....!——我要找的那个人..
他——只有他要说的话一直都找不到。
眼神忧郁的望着自己轻轻前后晃动的双腿,伊莱利闭上眼睛,竖起身体侧躺在长椅上,任由醉人睡意流遍全身支脉。
嘴中停止喃喃自语心里却回荡着某种清晰的声音,只是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
放任疲倦的侵蚀。边吐出均匀呼吸的同时已再也抬不动睫毛,很快就沉沉睡去,像一只流浪猫一样的行为充满着野味。
阳光穿透行道树碧绿叶冠的间隙,照射到他的身上,微微轻风吹拂着宽大黑色斗篷掀起细浪般的皱纹,在兜帽与光滑额头连接间的空隙似乎有黑色发丝隐隐若现,街道上边发出着笑闹声边匆匆走着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会偏过头朝这边投来敬佩的视线,口中吐出“奇怪的家伙”“我也想尝试一下呢”的感叹。
在林荫下毫无防备睡着的,名为伊莱利的人。
2
年龄总桀骜不驯般擅自增长,任由主人如何叹息、悲烦它仍旧不肯善罢甘休,非要将我们打倒在地随后爬上脸颊,摆出一副让所有人都一目了然的姿态,所谓的长大,对每个人来说都显得意义不明吧。
站在微冷的浴室中,从镜子这头呆呆望着那头,宗也像无路可退般露出一副无奈地表情。
实际上初秋的室内温度还不至于让肌肤生出冷的感觉,但那冷色系花纹瓷砖拼凑而成的色调却使人不经意的产生这种错觉。
从起床开始到现在的心情就像被一股焦灼的烈火炙烤着非常不是滋味。
已经成年了呢
咕噜着没有丝毫意义的言语,新的一天才刚开始已觉得精神有些乏累。
迎来十六岁的第一个早晨,完美再现了预言的少年无话可说。
尽管对这一天的到来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却仍然觉得突兀,宗也不由分说的反省着昔日时光,尽管谈不上虚度、有意义的事情也一只手数的过来。
到这个时候才觉得懊悔,他开始有厌恶的感觉,不仅甩甩头想消除烦躁的念头。
所谓传言这样子:十六岁的第一个早晨,站在镜子前。软弱=哭泣、坚强=愤怒+惭愧,性格并不太强的话=发呆。
虽然觉得传言并没有可信度,只是随意猜测的结果,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毫无根据,他想到常在耳边回荡的一句话“传言不可怕,就怕传言有文化”虽然是删改了原版,但好像蛮通顺的。
少年扭曲的嘴角就像是口中含着药,苦涩慢慢从舌尖融化开来
这是个样貌怎么说呢,该说是普通或者其他什么诸如此类的词语吗?总之留着对男生而言的黑色中长发,属于遮掩额头的刘海,与双目无神一词非常般配,总是半垂着的黑色眸子,并不纤瘦的身材与身高显得协调。
这种大概事是在同龄女生眼里是属于没啥特点的男孩子,但好在是对异性缘从不计较,没因交不到女朋友而烦恼过,虽然过着独居生活啦。
拧开水龙头捧一把凉水清洗脸颊,慢慢清醒的宗也继续回忆,思考起一些事情,难得一见的对过去做出类似反省的考究。
他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那么没用啦,虽然在阿拉雷姆初级学院里没交到什么朋友,没法把同届七年的老同学的名字尽数叫出来,没有在任何一次考试中取得过优异成绩,连进步奖都不曾拿过,或才艺方面又一无是处,诸如此类等等。
尽管如此,可也还是有可取之处,大概是由于独居,至少能做饭、确保独立生活、交际方面也比同龄人更擅长,虽说不怎么交朋友,但擅长交际的人并不见得朋友多,还有礼仪也一直在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能够坚持学习古代文字这一点也足已证明自己个性上隐藏着坚毅的品质。
真的,宗也觉得厚脸皮没什么不好,他是实实在在这么认为的。
简单的漱洗结束后,从浴室折回卧室,打开靠墙衣柜中间的两扇门板,放置在隔板上,叠成扁状的服装净是些没什么花饰的普通衣裳。
其实不必特意去看也知道那些衣服的质量,再怎么认真挑选也不会多添些魅力分。
今天虽然是要到正式场合去,但没有高价正装这种事他也只能暗自无奈,索性点到哪个就是哪个,玩起了“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说谁”的游戏。
最终命运决定了是没什么特点的灰色上衣与黑色长裤,大衣的话等会出门再决定吧,抱着这种心态取出服装换好,将脱下来的衣服丢到浴室乘换洗衣服的篮子里,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随着摆动会发出“嗒嗒”声,准点时表面下方的窗户会被一只小人推开的时兴摆钟,时间才是六点半,窗帘因为掩着而没有阳光照到床上,才怪,太阳才迈出地平线,还没有升起来。
确认时间充足,宗也走到书桌前点燃蜡烛,既然艾娜八点左右才会过来先把《火精灵咏叹》第二章的后两节看完吧。
恐怕能读懂魔法书这件事是宗也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才华吧。
翻开书页后,映入眼中的白色画面上,布满形状异常的黑体文字,文本结构含有单音、句组、长句组、以及许许多多特别术语。
书中所有内容均由古代文字编写,具有特别读音,可谓是另一种语言,只是古代文字的交流对象并非是人而是一种叫做“精灵”的元素体,精灵能够听懂古代文字,魔法师则通过咏叹古文字旋律将意志灌输给元素精灵,实现心中所想,之所以是以咏叹的形式,也许是像唱歌一样,更富有感染力,只是咏叹没有曲调那么夸张就是了。
宗也学习的《火精灵咏叹》是教导魔法师初学者如何与“火精灵”进行沟通,据说学完整本书就能够随心所欲的点火,虽然想不出来随心所欲的点火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但就是出于这样一种好奇,或者说冲动吧,他从得知古代文字存在的四五年前就开始坚持学习,而发现自己能够看懂魔法书的内容则是今年初春,迎着百花盛开之季。
恐怕还是看不懂魔法书的话,也只能放弃学习古代文字转而为十六岁之后的生活做准备,大家都一样,十六岁考不进中等学院的话就要开始到各地谋生或另寻事业,在已经决定了放弃的春天里,惊喜的发现能够将那些文字读出来,也许选在春天是想让宗也坚持后的成功更显诗意吧。
就这样沉浸在学习中迎来了朝阳东升,灿烂阳光穿过窗帘与窗沿的缝隙像几片金色羽毛飘落在整齐铺好的床上闪闪发光。
用力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嘴里吐出“哈啊”的呼气声,待舒适感传进骨髓深处,几分倦意也完全烟消云散。
3
时间刚好七点半左右
时针指着七,分针则是稍微走过六一点
宗也的身影已经离开卧室出现在厨房中。
新一天在阳光明媚,朝气蓬多的天气下正式开始,也是人生新篇章的头一个早晨,心情非常愉快,快乐的想要飞起来,几十公斤重的身体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腾空而起,所谓的“飘飘然”就是指这种感觉吗?
要问为什么那么高兴,理由很多,用宗也充满斗志的话来说“没有不开心的因素这点也让人觉得非常愉快”,这当然不是那么重要,谁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开心呢!!
原因为,客人发来了“十分钟就到”的短息,就是这一点令他感到高兴。
外人很难理解的,独居生活对于客人到来所怀抱的特别心情,欢迎,期待之类已经不足以形容,夸张到想让人用“感激”这个词,长时间独居的怪癖应该很值得同情,但宗也完全不为此觉得自卑,再加上来客又是一位跟自己同龄的可爱女生,除了性格有些强势外,说她可爱并不过分,两人约好今天一同到市中心办理“凭证”,因为都已经到了要离开家在外独立生活的年龄,凭证作为通行证一样的重要证件自然要首先办理。
宗也当然,肯定,理所应当的想要和她顺便到四处逛逛培育培育感情,做一些好像是情侣才会做的事情,但是——
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觉心底涌上一股寒泉流遍脊背,意志强烈震动一瞬。
越过红线就是原则上的犯罪,为了擅自满足就把爱情跟友情搅浑在一起对待,那样的话,也太堕落了。
反复劝告自己,熟练切割蔬菜的双手也慢慢顿下来,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心态,尽管稍微有些落寞,但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
心里正默默重复着这种念头;
突然——
“叮叮叮”
仿佛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流进耳际。
心里头一下子着急起来,还是忍耐住用加快的动作将准备煮粥的空锅子填满热水以节省时间。
确认锅盖放好后匆匆忙忙跑进客厅,在靠近角落的小方柜前蹲下;
圆形底座流转着青光,底座之中连接着用于模拟声音的五根点缀有细孔、圆孔,的竹管,此时正不断从中传出“叮叮”声响。
这是魔法器材{风之吟}收到传息时的提示音,另一头是喘息的发送者。
宗也指尖触摸底座中心偏下位置,用青色线条编制的魔法咒印。
随着“嘟”的声音响起,“叮叮”之声转换成街道常有的喧闹与人的吵杂声,一名少女清澈的嗓音响彻其上。
“喂?宗也?”
“怎么了?”
“我带些水果过去,你想吃什么?”
“水果的话,无所谓啦,我吃什么都可以。”
说出这种令人头疼的回答,另一头用明显不耐烦且急躁声音回复道
“我发传息过来的用意究竟在哪啊,你这家伙还真是会自顾自的回答哩”
然后“嘟”的声音挡在宗也回答之前,从{风之吟}中发出的声音戛然而止,对方在讲完话后瞬间挂掉传息,根本没打算听宗也的回复。
总觉得好像惹到她生气了,但是,但是,究竟哪里说错了...
静静等待几秒钟后“叮叮”,风之吟重新闪烁起青光,点开后
“开门”
“嘟”
音节连续响起,这次是短息,内容仅简短两个字后立马断掉。
厨房里热水“呼呼”沸腾着的声音重归耳际,哑然呆愣半晌后的宗也只能站起身“开门”“开门”的叹息着。
那种家伙根本就没有指摘我的资格嘛
走出卧室来到光线昏暗的过道,将手放在微凉的门把上轻轻吸了口气安抚不经意间波动的心跳频率,虽然小插曲略微影响了心情,但也不能完全消除紧张,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手腕往左转动。
首先迎面而来的是稍显刺眼的阳光,方形门仿佛包裹了一块街景,这样一个少女任立正中——漂浪的淡蓝色头发在肩膀上散开,短浅刘海暴露着洁白额头,五官小巧,身穿一件随意的白色连衣裙,纤瘦腰部系着与发色相近的腰带,双足则是踏着草带样式的凉鞋,即便在初秋气温还微凉的早晨也是一副轻巧的打扮。
少女名叫“艾娜”,与宗也属于同届生这种关系,在半个月前的考试时一样落榜因此没能获取进入中等学院的资格,在班级里同宗也一样是个没啥名气的普通学生,两人关系很好,而除了彼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情况就是这样。
“欢迎光临”
宗也上身前倾模仿管家一样接待客人。
“那还真是打扰了”
两个人一番装腔作势的动作后皆露出笑容,艾娜跟在宗也身后走进异性朋友的家中。
不过,
也不是第一次。
4
等待吃饭前的一段时间玩起了五子棋。
这种游戏的好处大概是能一边玩一边自然而然的聊天而不显得奇怪吧。
“其实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宗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说起来,从学校毕业之后..”
脸上的表情因为集中注意而显露出认真之色,艾娜大概在踌躇着接下来该往哪走,左手擎着脸颊,右手把玩着光滑的白色棋子,嘴里以缓慢语速吐露出略带落寞的声音
“原本以为自己跟那个集体很不合适,好不容易离开后反而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什么也没变”
从考试到现在刚好过了两周,已经是新一周的头一天了,说起来,他们两个这也是半个月来的第一次见面。
对话题会转到这种地方宗也也不觉得奇怪,他望着艾娜怅然若失般的面孔上仿佛摸着一层阴影,却相反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反而很期待新的生活,以前的人也好,重要的东西也好,从今天开始就统统只是泡沫,然后去找以后值得珍惜的...”
听到宗也这番言辞,艾娜抬起微垂的脑袋,好像头一次看到他一样呆呆的凝视着,半晌后在那张本就布满愁容的面颊上更添几分忧郁色彩
“连宗也都能挺过来,看来是我的心态有问题呢”
“喂..叫什么叫连我?”
虽然非常的非常的纠结前半句,宗也还是一副原谅你了的样子叹了口气。
也不真的想嘴上所说的那么洒脱,对留在本地工作或者到外面去看看或者其他什么选择而异常烦恼过,但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烦恼才有了现在的清晰思路,如果自己走不出去的话,这种事情谁也帮不上忙吧。
两人都暂时沉默下来专注于棋盘,可以看到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纵横交错,但艾娜所持的白方一味围堵黑子,好像故意挑衅一样横在即将连成五子的黑棋两端,这就造成她自己的棋面少有契机可供取胜。
“啊——”
伴随着震耳的短促叫声,一只纤瘦小手落在棋盘中央,无论是黑棋还是白棋都被镇散或是挤向别处,整个紧张局面就这么被毁掉了。
少女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望着目瞪口呆的宗也,满口烦躁的指摘道
“没意思,不要玩啦,宗也,饭还没好吗?饿死啦”
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小手还在棋盘中央来回滑动,把棋子统统挤到边缘却没有一颗落下。
看到艾娜这种又蛮不讲理又对自己一脸不满的模样,宗也却发现自己没办法生她的气,因为少女望着自己的双眸里竟然含着一种没法说清楚的伤感情绪。
这种情绪被少女藏在心里,不想暴露在自己面前。
也许艾娜觉得我并不能配得上听取她的心声,为她解决烦恼,也许对她来说,名为宗也的少年只是朋友而已。
年轻特有的敏感让宗也一时间产生这种想法,他不禁觉得之前想过“两个人像情侣一样”的自己非常傻。
把控制不住得颤音努力吞回肚里,宗也一言不发的起身到厨房去,不禁想要思考自己应该站在艾娜身边的哪个位置,或者说自己应该主动保持好的距离的界限又是多远呢?然后听到身后方传来这样的话
“那个、喂,宗也,明明是朋友你就没发现我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折磨的很难受嘛?”
这话像什么特效药一样抚平了少年心里的不安。
却不经意留下了无法察觉的遗疮。
“那个啊”
已经彻底调整好心态,在厨房里进入忙碌状态的宗也提高嗓子喊着
“外人可帮不到你,自己做出决定吧,别看我这样,我已经想好了”
从艾娜的位置能够看到厨房里宗也三分之一的背影,她就偏着头反问道
“想好什么了?”
回答是爽朗而强有力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期盼和兴奋
“我打算从此以后成为一名冒险者,建立一支自己的队伍,谁当队长都无所谓,我们到世界各地去,而最终的目标是找到那个传说之塔“云端”,听说那里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装置,光是想想...”
“不,我看你只能想想吧”
热切演讲时间到此结束,艾娜冷淡的宣判顿时中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劲头。
“那种事情,早点别白日做梦了”
说完这句话后,艾娜踌躇了一下,缓和语气后又说道
“宗也,我现在在艾肯“书屋”里面工作,每个月有三千银币这种待遇,老板跟同事都是非常亲切的人,你也过来吧,我会努力跟他们沟通,一定能被选中的。”
听到艾娜要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端着托盘在她对面坐下的宗也感激的说了句“谢谢”,在对方已经稍显失望的时候又继续说
“我不能说自己到底适不适合那种事情,就算你要埋怨我任性也...但我实在提不起劲来重复着日渐相同的工作,艾娜”
正视着朋友的脸,宗也以轻松的语气吐出心声
“比起总是呆在一起限制对方的自由,不如就此分开让各自去寻找自己所谓的那个吗?“人生的含义”?”
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对不对,或者用这么书面的讲话方式好不好,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的感觉真的很舒适,宗也趁着开朗起的情绪,继续对沉默的艾娜说道
“你的话,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我也能理解艾娜想帮我找好工作的心情”
“我们也没有总呆在一起,半个月才见了这一次面而已”
垂丧着脸,无力的声音反驳着,不开心的样子尽管非常惹人怜爱,可宗也还是忍耐住想要去安慰她的冲动。
对他们来说此刻把话说清楚真的非常符合时机。
然而接下来吃完饭,洗过餐具,将房门锁上这期间,也都是在净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艾娜似乎刻意回避着那些话题,而宗也也渐渐不再提起。
就这样,艾娜,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宗也心中来回回荡着此类声音,以及难以抑制的恐惧与眷恋统统涌上来。
5
年满十六岁所办理的身份凭证用处很多,对执政机构来说主要是为了维系秩序等等,总之对个人而言非常重要,不管是艾娜要到书库工作或者宗也要打算离开艾肯没有凭证的话都会受到阻拦,不过工作方面要方便通融的多。
这个凭证的全称是“平民证”,贵族的话会有更高级用途更全的凭证。
在各个领域设有多级凭证,通过规定渠道获取,这种复杂纷多的各种证明主要是鉴别一个人的从业能力。
办理证件的地点通常被安置在城市最繁华地带,也就是中心区,但这也是仅是通常情况,据国家不同而不同,各国又各有风采。
大多数事情都掺杂着特例与意外,一概而论的情况微乎其微,而宗也所生活的维度,无疑是最平凡的,所谓的存在于普通之中吧。
宗也生活的区域在市中心东部,他们徒步行走到“菲特车港”大概用了十分钟左右,有将近半公里路程,因为一边走路一边闲聊所踏着的步伐并不快。
走进车港无门的入口,能看到宽敞平地上停滞的诸多种类的车辆,身着各色服装的客人们的身影夹杂在比他们庞大的花花绿绿的七色俱全的车辆之间。
由于“魔法技术”的普及在整个历史时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现在也正飞速发展中),就连传统运输工具马车、亚龙车、甚至贵族专乘的具有着高贵血统的纯种龙车也离不开魔法的加持,可谓是魔法已经呈现了将要渗透各行各业的趋势。
但想要掌控魔法技术则需要大量学习甚至天赋使然,最根本途径便是要考上传说中的“魔法学院”,那种东西自然与宗也无关,他学习魔法光是学习古文字就已经花费了几年时间。
宗也同艾娜的身影也随着人群在各种样式的车辆中穿梭,因为实在繁多反而不容易挑选,结果花了不少时间还没有决定下来。
这期间还遭到各大车主的拉客行动,他们很干脆的走到两人面前挡住去路(也包括其他行客)询问其去向,本就不擅长拒绝的年轻心态碰到这种事情难免显得有些烦恼。
但宗也偶尔也会觉得这些人非常努力,他们做这些事情所获得的财富自己可能很少用到,在这里拼命的呐喊也好、被冷酷拒绝也好,也是为了维持家庭跟照顾家人,就是抱着这种理解,宗也对这些车主时刻产生着一种钦佩。
他们也像自己一样普通、平凡,可在他们背后总有三两个人不能失去他们,依靠着,依赖着他们。
“这就是普通人的幸福,我觉得”
宗也把这种想法告诉艾娜,后者吃惊的望着他诚恳含笑的侧脸,说道
“你竟然会想这些事情呢?”
的确,即便是身在一个普通的维度里,也想要去思考这些事情,完全不是浪费时间或多愁善感,只是想要理解别人,理解那些看似无趣且没有价值的道理。
宗也觉得自己的未来尽管刚刚开始,才迈出第一个脚印,但只要辛勤的收集着一个一个又小又朴实无华的生活的甘露,总有一天会化汇聚成一股能够涌出无限力量的圣泉,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使他获得击碎灰暗与挫折的勇气。
这时,艾娜发出一声“啊唷”的惊呼,抓住宗也的右臂,朝躲藏在人群中的某个位置伸出食指,被阳光洒满的脸颊上扬起振奋的神情。
“那个车,头一次看到啊,我们去坐坐看,宗也”
朝那个方向看去,目光穿过不断晃动的人影,最终不花力气的找到了艾娜所说的头一次看到的车型。
那辆车就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几辆大型车辆的夹缝中,没受到阳光的照耀略显暗淡,一眼看去除了像是被拉长的水滴状外好像没什么其他特色,但在车厢两侧,紧贴在椭圆车门的地方竟然依附着两只狭长的洁白翅膀,那是由无数羽毛组成,在风吹拂时会轻轻晃动的松软羽毛。
车主是一位中年妇女,下巴微尖的脸颊布着冷漠且生硬的表情,即使看见他们靠近也没有主动迎过来,只等到宗也与艾娜在据她不足十公分的位置停下脚步时才正眼看了过来,一张口便是一种不耐烦的语气
“很贵哟,没钱的话就别来打扰了”
这种略显粗鲁的音色也充满了地地道道的小市民口吻,但这惯常的一点丝毫没有影响艾娜活跃起来的好奇心
“要坐,阿姨,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交通工具。”
说着宗也的袖轴也被扯了扯似乎在示意他也说两句恭维的话,令他不由陷入窘境般语顿起来,想破头皮也只说出来“我也想试试看”的话。
“想试试看吗?”
中年妇女咀嚼文字似的吐出不清晰的话语,像是在审视两人是否具有资格一样低头打量着他们,那双凤眼里映出两张不安的面孔。
“也不是不可以,但一百银币的价格也不知道...”
大概她想说到底能不能付得起,对于这种年纪来说,那种份额的确不容小觑,但话却被阻拦了,因为少年毫不犹豫的将一堆刻印着十数字的银色硬币捧在掌心呈现在空气中,银币光滑的工艺效果折射着太阳灿烂的光辉,竟一时产生刺眼的光芒。
“一百银币很值啊”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好像还松口气似的做出用手平抚胸口的动作。
而中年妇女则一副哑然的望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本能的接过宗也手中的银币,愣神后面部再度恢复严峻的表情,催促着他们快点登车。
到了这里,宗也能够更细致的观察这座外形奇特的车辆,水滴形车厢披着蔚蓝色彩绘,几处镶刻了类似水晶一样的装饰物,因而显得闪亮,进入车厢才发现空间并不开阔,前端仅有一处驾驶座,后边呈三角形安置着两张客椅,虽然有些拥挤,但好在坐垫与靠垫都非常柔软舒适,宗也心里默默说了句“就这样原谅她吧”在进门里侧坐好,艾娜则在自己左手边坐下,东张西望的看着,其实从里面来看跟常见的车厢反而没有太多不同之处。
动作整齐的系上安全带,两人相视着闭上双眼,心里默默祈祷
给我飞起来!!!
随着女车主精神抖擞的大喊一声“准备好喽!”
映照在蔚蓝天空下的城市建筑群间,一辆伸展着白色翅膀,车身呈水滴状的物体缓缓从地面飞起,朝上的车尖仰向蓝天。
在人群发出的惊叹声与我与艾娜“哇哇”的惊呼作为的背景乐中。
我们飞向拥挤城市的上空!
6
视野一瞬间开阔起来。正飞行在二十米高空的真实同无法置信的脱实感混杂一起。
宗也与艾娜兴趣盎然的眺望窗外,细小的人影穿梭在整齐排列的大路与街道两旁,行道树碧绿的身躯点缀其中,阳光倾泻在所有一切之上,仿佛一张光感调整的极好的画卷,一些较大的主干道摆设着无颜六色的长长花坛与嫩绿色草坪,身在高空,反而觉得热闹的喧嚣之声更加响亮,也许是没有建筑物的阻隔吧,总之产生一种迷离的奇妙感觉,就是这种旷阔又渺小的视野影响了大脑吧。
在空中漂浮了大约半个小时通过地面上景物的判断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时程,始终沉默的车厢内,响起了女车主稍显明快的声音
“你们觉得一百银币值得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宗也与艾娜的目光推向她的椅背,相视一眼,宗也率先开口
“挺值得的吧,这种风景也不是随时都能看见,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嗯嗯,难得在工作间隙出来玩玩嘛”
也许是无法从两个人诚恳的回答中找到瑕疵,女车主轻叹口气低声说了句
“我也这么觉得,这辆梦幻的翼之车是没法用现实的标尺来衡量的”
女车主告诉他们,这辆翼之车是她自己设计,并想方设法请到工房帮忙施加魔法加持,原来她是一位初级学院的老师,周末时就利用这辆能飞向天空的车赚点外快,但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坐她的车,所以对宗也的到来感到惊讶。
“老师,在学校里面学生一定很怕你吧?”
艾娜想都不想的说道,还对想要责备的他宗也理所应当的说
“板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有学生喜欢她才怪呢”
这种理由宗也也没办法反驳,他也觉得那些一走进教室就一张冰雕脸的老师很恐怖。
“啊,确实是呢”
老师很坦然的回答说,始终淡漠的语气转而涌上亲切感
“孩子们很怕上我的课,有些调皮的小家伙偷偷跟主导老师商量翘掉我的课,哈哈,真是群不懂礼貌的小鬼头,一个一个的让人省不下心,但对于教导魔法初级课的我来说一定要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好。能够到我们学校读书,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些有钱有势的贵族,比起普通人,他们拥有更强的背景与底薪,所以他们要承担比普通人更加沉重的责任,想想看龙约之国的现况,尽管战后的复苏比起任何一个国家来都更加强势,但魔法领域却缺失领导型的人才...哈哈,真不好意思,毕竟是老师,总是不顾场合的长篇大论。”
他们在靠近中心区边缘的一处广场上降落,两人目送着再度飞起来的翼之车,宗也像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些人生活在那里,而我们只有乘坐这辆车才能够触摸得到那个世界的边沿。”
艾娜半侧着脑袋望向宗也凝视天空的淡然面孔,她觉得今天的他没有开过什么玩笑,表现情绪的方法也只是扬起嘴尖浅浅的笑着,虽然很好看,但跟以往不太一样,现在的宗也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成人的年龄,显露出迫切想要将自己改变成大人的野心,而自己跟他却截然相反,害怕着现在,害怕着未来,纠结着明天的明天该如何度过...
这样下去的话,根本没法把他留在身边吧。
双脚追随不上少年决心往前迈动的步伐,心跳也跟不上那份激情与跃跃欲试。
这样下去,分手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吧。
尽管早已有了这个觉悟
但这可怕预言应验后,竟然让我再也没办法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只能仰望着。
7
办理凭证的地点,是座外形精致的办公楼一处装饰有半圆形壁窗的宽敞房间,隔音效果很好的办公室里听不见外面的人声鼎沸,进门两侧摆着假树,淡灰色地毯铺满整个地面,靠近窗户的光线充盈处,一位年轻女性端坐在半圆环状的桌后,桌上摆着盆栽。她金色头发附着着一层光亮,摸着淡妆的脸颊充满成年女性的风味。
虽然一瞬间觉得有些紧张,但将过错推给生理反应的宗也还是很快抑制住心里面某种说不清楚的燥乱。
房间里除了新到的他们两人之外,另有些少年少女坐在左右两侧客椅上等待轮到自己,在两个人推门走进屋子时还同时将目光投过来,更多的还是落在艾娜身上,大概是因为对女生而言,那稀有的淡蓝发色即便看上一眼也会觉得羡慕,而异性则毫不留情的用目光扫遍少女全身,连绷着草鞋的双足也没有放过。
不太适应这些目光的艾娜皱着眉头将半边身子藏在宗也身后,紧挨着他选个不靠近他人的位置坐下来。
因为场合严肃塑造的无声气氛已经渲染开来,房间里只重复着女服务员以标准字音吐出的话语,另他们也不敢小声交流。
平民证的用途很多,首当其冲的是特殊会场的使用权开放,离开城市到下一座城市所乘坐大型运输工具也需要持有证件才能够买票,而平民证又是考取各种证件的基础,所有与秩序牵扯的情况都需要凭证的出现,可谓说凭证比人更能说明问题。
毕业前的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没有人认得我,但只要我的凭证上登记了我的职业普通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尊重我。”
......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登记过程是填写个人资料,但是宗也结束,轮到艾娜时,对方悲鸣一声,哭丧着脸转向站在身后的宗也
“我忘了自己的学号了,宗也,本来...”
宗也也只能将目光投向女性,但对方冲他摇了摇头
女性服务员以抱歉的口气轻声说
“对不起,这种事情没办法通融。”
无可奈何的宗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枚亮闪闪的勋章放在女性桌上,轻声说
“有这个作为证明就没问题了吧”
对这个物件一无所知的艾娜目光茫然的望着宗也的举动,女性的则是眼瞳一瞬间收缩,深深陷入那枚色泽鲜艳,释放着微弱金色光芒的勋章之上。
她的脸颊涌上一股涨红,并快速用带着薄薄材质手套的手背擦拭额头上掉落的热汗,淡樱色双唇像干燥了一样张开着,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在艾娜的凭证一块表格里写了些什么递交过来,这次是直接朝着宗也用双手呈上。
“失礼了,您也可以为您的朋友开出最..高级的凭证,”
“没关系,这样就好”
宗也接下艾娜的凭证,然后对女性用稍微严肃点的语气说道
“大姐,有人问起来,不能说我来过,对我来说那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我也稍微听说那边不怎么平静呢,别看我这样,王都的事情也还是知道一些的,如果您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在下定尽力而为。”
“好吧,谢谢你了”
“不,您这样对我来说反而很手足无措。”
女性端庄面颊上流露出苦恼的笑容。
结束了这番对话后,陷入无言状态的艾娜跟随在宗也身后由女性带领着离开了办公楼,而出于礼仪制度的根深蒂固他也没办法开口拒绝。
我从始至终找不大插嘴的余地,不安与惊讶在心底交替闪烁着。
有什么东西在一边振动,一边发出惊人的声音。
但是,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平静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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